講題：貓與狗：我們的心靈師友
講師：平路（作家／聯合報、時報文學獎得主）
時間：11/26（二）18:40～20:30
地點：輔仁大學醫學院國璽樓1樓國際演講廳
跟寵物無關的，最近這些年來，有些觀念也有改變。各位可能想過這樣題目，可是沒有仔細去觀察。比如說有一個地方，大家知道嗎？都有這樣地方，叫屠宰場。不管屠殺的是雞，是牛，是豬。大家有沒有想過裡面動物的待遇。不要講動物的待遇，有一個研究就指出，單單是在屠宰場工作的人，受傷的機率就非常高。那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，不只危險，而且痛苦。這些年來當然做了很多改進，同樣地，如果動物必須要因為人的口欲而犧牲，至少可以把那個地方，讓動物覺得比較舒服。其實一樣的，all lives have equal values。狗跟貓跟我們更親近，但如果仔細看一下，牛的眼睛裡一樣也會害怕，也會傷心，一樣會面臨其實是不必要的痛苦。
那這個可能和各位有點關係。如果我們還有一點時間，大家可以來想一想，來討論。就是各位可能會面臨這樣的決定。如果今天沒有，大家有一天也可能會。有一天你會成家，也許你的配偶、也許你的小孩也會希望有隻寵物，那麼你會怎樣對待牠？你會怎樣選擇？比如一開始說的，我很多時候都是被可愛觸動。每次我只要經過寵物店就會停下來，因為實在太可愛了。這麼可愛的小貓咪、小狗狗，真的太可愛。可是比如說在寵物店裡面，去買一隻寵物，那個後面可能有一些不必要的痛苦。因為有這樣的買主，所以可能就有一些，我們並不清楚的寵物店，有些必須要一直做媽媽的狗，其實是很不人道地被對待。
當然這些年，我相信在台灣也有，就有些很負責任的狗主人，會花一些時間，問一問狗是哪裡來的，有沒有一些不必要加諸動物的痛苦，或者加諸一些不必要的傷害。然後可能大家比我都還知道，可能大家也是寵物的主人。當你決定要養寵物的時候，當你要很確定來源的時候，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收養一隻，目前沒有人喜歡的小狗和小貓，那往往是最幸運的時刻。因為就像我剛剛講的，跟狗跟貓相處的過程當中，幾乎可以保證，你所給牠的，牠一定會加倍奉還，還給你更多。特別是流浪的狗貓，牠們所希望的，就是有一個家。
問題是，如果我們給了寵物一個家之後，要記得，那是一個約定。就像小說寫過，那是好多好多的約定。可能牠會比你早走，牠的生命有限，但牠很努力，在這麼多年之間，帶給你最大的，牠能夠給你最大的快樂，牠永遠是我們的心靈師友。所以我很想聽聽大家有沒有跟狗在一起的經驗，可能是鳥，可能是一隻蜥蜴。可是都一樣，只要你跟牠相處。牠給的，絕對比你能夠給牠的多。
【互動時間】
主持人：接下來還有一點時間，可以跟平路互動一下，有沒有人想回答剛剛平路老師問各位的問題？你們要不要分享一下你們的經驗。我先分享我的好了。
因為我們家住在很鄉下的地方，我在那裡撿到一隻流浪狗。那你們要知道狗要流浪在鄉下是很不容易，因為都市裡的流浪狗很容易撿到東西吃，但鄉下的流浪狗是不可能的。我當初把牠撿回來是因為，我想那隻狗竟然可以在這邊生存，應該是一隻強悍的狗。住鄉下就需要狗來保護啊，那就很高興撿回來。但是我失算了，因為牠是一隻小型犬，所以牠長不大。但是我撿牠回來的第二天，我媽媽就在大門口看到一隻死掉的癩蛤蟆。
就是狗會報恩，牠把打獵的食物獻給我們，表示牠的報答，這就是加倍奉還。當然我媽媽嚇到，就趕快問我們家做獸醫的表妹這怎麼辦。她說沒關係，就若無其事把牠掃掉，過一兩天，牠就會知道這個報恩是主人不需要的。後來牠自己找到辦法，雖然牠是小型犬，但牠就在我們家專門驅趕老鼠。很有牠的功用。有沒有其他同學要分享一下你的經驗？
我先問一下，有養過寵物，不管是那種寵物，有養過的，人不算，有養過寵物的同學請聚手。不少啊，請放下，有沒有人要談談看你的寵物是怎麼來的，你有沒有在牠身上發現什麼，發現一些你以前沒有想過的世界，或者有什麼特質？
聽眾一：我們家的寵物是人家不想要的。牠是一隻很可愛的瑪爾濟斯。牠跟人一樣，喜歡香香的味道。尤其是你洗完澡的時候，牠會撲上來，拼命舔妳的臉。然後只要妳有擦香水，牠覺得香水很臭，牠會對妳打噴嚏，是一隻很人性化的狗。
平路：剛剛那個，我加一句，大家可以想像，我每次都覺得非常令人驚異，想的時候很愉快，就是狗的嗅覺世界，狗鼻子可以感覺到的。包括我們人嗅覺可能很準確，很像時空膠囊，可以幫我們保存很多記憶。更何況是狗，聽說很多以前的氣味，狗都能夠聞出來。換句話說，牠為什麼認得主人，跟那個氣味帶給牠的歡愉，累積那麼多的愉快有關。想想看，牠同樣也是一個特殊敏感，比我們敏感幾百倍的嗅覺感官接受器。如果是牠不喜歡的香水，有些香水對人而言都讓人覺得很受衝擊，對狗的衝擊也是非常大，所以牠的愛憎非常分明。想像狗的感官，每次都讓我覺得奇特無比。還包括，狗的記憶很好，我想很多養過狗的人都知道，很遠的路，牠都可以找回家，很奇怪。各位想想看，憑的是什麼？一定有嗅覺，或者其他感官。非常有趣。
聽眾二：我養的是貓。是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，在我們家附近動物醫院領養的。牠從小到大最特別的地方就是，從小到大都是一定要等我們都弄好床，我和我媽上床睡覺，牠才肯來睡覺。就是牠平常已經睡很多了，可是牠還是堅持我們都弄好，我們都在床上，就硬是要跟我們一起擠枕頭，硬是要跟我們一起睡覺，不然牠都不會睡，會一直堅持。
平路：插一句嘴。今天講的貓咪比較少，很可惜。因為貓咪也是可以講好久好久。而且貓咪的尊嚴和獨立性都是最棒最棒的。
聽眾三：我要分享的牠不應該被稱為寵物，應該被稱為主人，牠在森林小學。那時候參加夏令營，那邊有很多隻狗，狗狗是那邊的主人，我們去那邊做客。我覺得很有趣的地方就是這些狗。我要介紹其中一隻叫田爺，牠的腳被捕獸夾夾傷，夾斷了，在同一側。然後那時候還小，大概國小幾年級而已，有一次在小學我覺得很無聊，田爺在旁邊睡覺，我就跑去，那時候小孩子啊，沒有想這麼多，就壓下去。田爺算是受過傷，可是脾氣很好。牠只是張開眼睛，嗯，忍一忍，就繼續睡。而且在汐止的森林小學，那在山上，一個上坡，下面有一個小懸崖，下面是排水溝，斷面的區域。田爺常常趴在那個邊緣，在那邊休息。小時候也覺得喜歡狗，就常跑去坐在一起。也沒做什麼事情，就在那邊發呆。然後我個人認為，牠不只是一隻狗，而是另外一個存在。謝謝。
聽眾四：我以前就很喜歡動物。我很喜歡狗。我媽媽一直很反對，不能養狗。可能是因為她有養過，有死掉的過去。可是有一次印象很深刻，我們在永和，有一個老阿公擺攤，用一個臺子，上面放一隻吉娃娃，很小很小的狗。我們只是過去看，可是我媽媽很堅決要那隻，我們就買下來，那天我們都很開心。因為那天很晚，所以我們沒有辦法帶牠到動物醫院做檢查。過程中我們很開心，我們狗食都泡軟。泡軟給他吃。到二天的時候牠就突然吐血，我們嚇到，畢竟是第一隻狗，趕快帶去醫院檢查。
發現那是一個類似癌症一樣很難救的疾病，犬瘟熱吧，我記得這個專有名詞。醫生跟我們講說那是不治之症，可是我們很堅持住院，每天都去看牠。因為每天都很冷，所以我們每天都用袋子，裝著牠帶去醫院。老闆是有給我們電話啦，我很生氣，我就打電話臭罵老闆一頓。他的回應是他可以再給我一隻，可是我後來想他沒有把狗當生命。當然我們盡全力去醫治牠，可是牠在一個禮拜之後死掉。
死的當天，我還記得我在學校，回家在公車上，是我媽傳簡訊。她說布丁已經去天上做小天使了。我看到布丁的屍體，就痛哭了。我後來想一想，牠雖然是一隻狗，可是如果有養狗，狗帶進家裡，狗就是一家人。所以牠過世是非常難過的。順帶一提，我媽以後就堅決不養狗。所以我可能一輩子，就是這一個回憶。
主持人：我想要說一下，可能你剛好買到的是繁殖場的狗，不是很好的繁殖場，所以動物會有一些毛病。我最近有去領養一隻狗，超可愛，很健康，又會很顧家。牠每天都在我們家門口等。狗該有的各種善良的品質，牠都有。牠是在我們學校附近，五股動物收容所領養的。那裡我看到的狗好多，我去的時候，我感覺到一種古代皇帝在選妃，很困難的感覺，因為非常多，大大小小。以後不要買了，老師可以幫你安排，帶你去，狗都非常健康。
平路：我跟陳教授的講法一模一樣。很多時候繁殖場是近親繁殖，狗跟貓很容易生病，狗跟貓或是其他動物的痛苦，都是人造成的。剛剛講到捕獸夾，也是很殘忍的部分，也是人想出來的。好像幾天前有個新聞，有人好像在路旁走，被捕獸夾夾到，有這樣的新聞。那時候我想，當然很不忍心，一定好痛好痛，血肉模糊的痛。可是同樣的，就像我們剛剛講到，如果我們把所有的lives看成有相同價值，那狗跟我們的痛是一樣的，也許我們就可以想像，發明這種東西，其實不管夾到的是什麼，牠的痛是一樣的痛。但是人的本位，就是只有人被夾到的時候，我們才會想到那很殘忍。可是其實是一樣的，多少動物被夾到。你一定會問說，有的時候是必要的啊，因為我們不要讓動物到這麼近的地方來。
舉一個例子，比如說美國的國家公園，大家可以想像，或者美國山的附近，可以看到熊的蹤跡。其實也是人的禍害，人讓熊原本生存的地方難以生存，就越來越靠近人的居住地。在美國國家公園附近，他們就想各種辦法，不是去做一個陷阱殺熊，也不是去找更多的槍隻，來對付這些侵擾人的熊。人跟動物的界線，當必然有所衝突的時候，其實是要遵守規則，把界線畫到減少互相傷害。比如住在美國的話，那些地帶的人，很清楚的規定，很簡單，垃圾箱一定要很嚴密。因為熊來講，當牠沒有吃到人的食物，牠腦袋的聯結並沒有想要侵犯人。只有當有association，當人有食物，牠吃到了人的食物，才會開始僭越到人的地方。是怎樣的習慣，讓牠覺得人的附近會有食物？這就是人要小心的地方，其實應該把界線畫的分明。是我們不小心，讓熊以為人的附近有食物，所以牠就越來越靠近不可以靠近的地方。
至少這是我們倫理的一部分。我們應該要盡量減少問題的發生，因為每一隻不小心跟人發生衝突的熊，或其他動物，如果所有生命的價值都一樣，其實是熊比較倒楣，熊受到的傷害比較大。凡是跟人發生衝突的熊，牠知道人的周圍有食物而靠過來的，每年有很多隻，最後牠的命運一定是滅絕，就是給牠一支毒針，或是給牠一個什麼。牠們有生存的權利，只因為我們的不小心，讓牠進入我們的生存空間。至少我們可以去避免不必要的傷害，不必要的受苦，不必要的事情。像捕獸夾，一定有一些辦法。只有當人也痛的瞬間，他才會想到
聽眾五：我家裡三隻貓，一隻狗。以前有四隻，不過有一隻那個了。我想講比較開心的。就是寵物真的會選擇主人。我們家有一隻母貓，我每次回家，貓不是很喜歡睡覺嗎？看到我，我走進房間，牠就喵喵叫走出來，我出來，牠就喵喵叫跟出來。可是牠，我也不是負責餵牠，牠就很喜歡我，不知道為什麼。就是我有時候讀書，或者打電腦，牠就一定要在我旁邊睡覺。有很多地方牠可以睡，就是一定要在我旁邊睡。好像感覺在我旁邊會很安心。不知道該怎麼說，感覺就是很有靈性，很可愛。好像我不在旁邊，牠進房間就沒意義；但是我在房間，不管怎樣牠都會待著，所以很窩心。
聽眾六：我前陣子把我的貓安樂死了。可是做這個決定非常艱難。我一直問我自己，我可以幫牠下這個決定嗎？我希望牠會講話，告訴我牠很痛，牠不希望活下來。至少我可以輕鬆一些。因為所有電影故事，動物都是壽終正寢，包括在雨中那本也是，雖然有一些病痛，但還是善終。可是，我很希望問問平路老師的看法，你會讓動物繼續受苦，還是安樂死。但好像是我殺了牠一樣，因為是我幫牠下這個決定的。
平路：一定要跟這個同學講，妳做的決定一定是對的。因為這個決定本來就很難。就和妳對親人一樣。妳能夠怎麼做呢？怎麼做都好像是錯的。唯一對的時候，至少可以跟自己講的，妳是用牠的本位在想，因為怎麼做都難，怎麼做都自己覺得錯。可是妳那時做的決定，是牠怎樣受的痛苦比較少。那妳做的就絕對是對的。那做完決定後妳自己要回家，回家那段路是最難的。就是妳帶那隻動物去診所，但是出來是妳一個人。每一個生物的痛苦都有一樣價值，妳的痛苦是很大的。妳的決定是最不容易的。
我只要想到，一個人回來的那段路，那真的是讓自己受苦。所以妳已經很不容易，妳的決定是最對的。因為妳是用牠的眼睛用牠的心情去想，什麼是對牠最好，其實就是我講的。所有的道理都很空洞，很抽象。貓和狗很難用一句話去講清楚。用牠的眼睛去看世界，那就是最大的禮物了。已經是最好最好的了。
主持人：因為我們時間很趕，沒有辦法再繼續討論。平路真的是一個很溫暖的人。我們今天用不同眼光和角度去思考或者感受貓狗和我們人的關係。是不是我們可以換一個視角，給自己一個新的眼光，或者嗅覺、身體感覺。如果你真的回去嘗試看看，或者帶入看看。我相信我們可以有不同的體會，而且它會帶給我們不同的心理成長。真的謝謝平路，在這個過程裡，我眼睛濕了好幾次，真的很感動。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樣的感覺。請各位再以一次熱烈掌聲謝謝平路。如果有同學要找她簽名可能還有一點時間可以給同學們。如果同學還要去上課，也可以去別的教室了。謝謝各位。（記錄／魏瑄慧，編輯／黃宗慧）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