講題：貓與狗：我們的心靈師友
講師：平路（作家／聯合報、時報文學獎得主）
時間：11/26（二）18:40～20:30
地點：輔仁大學醫學院國璽樓1樓國際演講廳
好。剛剛講潛水艇裡面的小孩曾經看到的世界，一樣的意思。對大人世界似懂非懂的，他比較知道同樣視角的世界。那後來呢，當然，所有的小孩都長成大人。大人都有點無趣，所以後來我們就失去原先最有趣、最有創造力的直覺。就失去我們和貓咪和小狗，和其他動物之間的連繫，就斷掉了，像像化學鍵一樣，斷了就連不回來。後來要好努力才能連繫回來。
好吧，那也就原諒大人吧。所有的大人，就是我們的爸爸媽媽，或者我們的阿公阿嬤。他們也都是，用文學語言來講，也都是畫了一隻好有趣蛇吞掉大象的圖畫，可是被錯認成帽子。所以大人也都這樣長大了，成為有點粗手粗腳的大人。各位年輕的同學要小心，都快要長大了，有時候變得好忙，好多手機簡訊要回，好多FB的朋友在等你。有時候反而粗手粗腳，就忘了更重要的事情。
而且最重要的是，這些大人好糟糕的部分都不能怪大人，因為他們就是這樣啦。他們都學會了教每個小孩，分類制度。就是怎麼樣分成一類一類，一旦定型了就是制度，就是很會分類。比如剛剛講到說，原本每個小孩都好喜歡、也很容易看到貓和狗眼睛裡的表情，那是很直覺，只要用心去看就會感覺到。可是後來爸媽都很會管小孩，很懂得愛小孩，就會和小孩說，那是很髒的狗，或者那是別人家的狗，或者那是有可能會咬你的狗，或者那可能是狂犬病的狗。所以某個意義上或抽象上，小孩子的手就縮回來，眼睛就不敢看。
◎動物是人類的天使
而且在我們的社會裡，因為動物和人的關係有點錯亂，小狗有時候也很容易很害怕或者說很緊張，或者有時候媽媽講的也沒錯，小夠是會咬人的。我曾經在一些課堂問同學，要他們說出來對狗的感覺，最直覺，就像拍拍頭頂會想到的，最真實的時刻的認知。講到狗的時候，好像就是很怕，小時候好像有被狗嚇到，還有被狗咬過。為什麼？其實害怕的訊號一定是彼此的。就是當小孩很緊張，狗也很緊張，彼此受到驚嚇，你嚇到狗，狗也嚇到你。原本很自然的關係，在學習許多許多，例如分類制度之後，你會看牠是有病的狗、老的狗、別人家的狗、不能碰的狗，所以這種關係，那個小孩和動物的鍵斷掉後，這種關係變成是緊張的，有時候是敵意的。
如果我問班上同學，你對狗的第一個感覺是什麼？有同學會覺得害怕，可能就是被所謂野狗嚇過，或者有被流浪夠嚇到，或者被鄰居的狗咬到。反正就是有好多一格一格的分層。又或者有品種的狗，很貴的狗，或者是特別嬌寵的。比如說林志玲的那種狗，叫做巧克力色的貴賓狗。牠有好多等級，狗就不只是狗，掛上各種頭銜。
原先每一隻狗的眼睛都會說話，但分類制度讓那種直覺的連繫斷掉了。有點可惜。這是大人世界，成人世界教給孩子。當然某個意義上，生活就變容易了。我們都在各種分類制度裡，彷彿日子變得簡單了。從小，好學生、壞學生也是。某個意義上，各種分類制度讓我們認識這個世界變得簡單，好像有一條固定的路，好像就比較不會觸犯到別人，好像比較容易保護自己。但是分類制度同時也截斷了更重要的直覺。
好在後來有一些契機，剛剛講的可愛是一種，讓我們有機會接回來，讓我們在很多年之後，如果我們夠幸運，說不定因為遇上某種寵物就重新接上了，不一定是貓或狗，那是我比較熟悉的經驗。讓我們回來再重新，把原來做的減法加回來，重新加回來那個新的視角（perspective）。我們有機會看到這麼好看的電影，我們有機會突然想到。狗的眼睛裡是怎樣看主人，狗的眼睛裡藏了怎麼樣的秘密。牠對這個家庭付出多少，或者牠的敵意從何而來，牠受了什麼傷害。我們重新有機會可以把視角加回來。所以為什麼貓狗是老師、朋友，牠教給我們很多我們丟掉的東西。
◎所有生命擁有平等的價值
所以可以說，牠是我們的guardian angel，牠是我們的天使，在某個意義上。讓我們直接地找回丟掉的可能是最寶貴的東西。如果大家有這樣的機會，要好好把握，如果沒有這樣的機會的話，就去創造一些。不管那是怎樣開始，例如校園的一隻狗，聽說我們學校也有。所以創造一些。這個倒是鐵律，可以保證，你給牠的遠不如牠回報給你的。這不平等又出現，但這是很好的，牠一定會教你，比我們給的更多的東西。我們看事情，平常是用誰的眼睛去看? 我們的眼睛放在哪裡？不只是對待動物世界，看我們人類，看現在未來過去，我們的照像機的鏡頭，是誰的眼睛？我們很多時候都是非常人類本位的，很自然的。可是至少開始的時候，當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，說不定我們有更寬廣的視野。
這可能有點抽象，但就比如用狗和你的關係來講，怎樣從牠的福祉做出考量？就是從牠的眼睛看。我們把自己的利益和福祉，我們自己的benefit，跟牠的福祉放在天平兩端，可以看出來，每一種都有它的價值和重要性。其實是蠻有趣的。All lives have equal value（所有生命擁有平等的價值），這是一句比較抽象的話，我選了就把出處留下來，就是微軟的Bill &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 （比爾與梅琳達蓋茲基金會）的slogan，放在他們的網頁上，很有意思，所有的生命在某個意義上，如果視角放的對，有一樣價值。這可能對各位來講有些空洞、有些抽象、有些摸不著頭腦。我的體悟是，不管是經過狗跟貓或其他寵物，經過牠的帶領和教導，就更可以看到這一點。如果這些硬梆梆的話，都化做是小狗小貓，或是《忠犬小八》那樣的電影，或者小說《我在雨中等你》教我們的話，這些硬梆梆的話都有價值。
好，如果把剛剛那句話做比較簡單的詮釋，至少我們會想想看，動物的痛苦，動物被拋棄的感覺，或者用動物做實驗等等所造成的，牠的感情、牠身心上的煎熬，是必要的嗎？如果我們因此得到福利，比如說做一個藥物的實驗得到的好處，放在天秤上，另外那端的動物會是怎樣的？值得我們去好好想想。如果並不必要，可能只為應付媒體一時的需要，就要把好些隻狗判處死刑，而且死的方式很不人道，真的是必要的嗎？（像之前因為狂犬病恐慌就說要拿米格魯做實驗）。所有的生命價值是平等的，痛苦也是平等的。我們所引起的痛苦，我們所讓動物承受的痛苦，跟我們因此得到的福利，因此得到的快樂，是不是應該有一些比較，有一些衡量，有一些考慮？（記錄／魏瑄慧，編輯／黃宗慧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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